ST中天流動性危機透視 與第一大供應商關系剪不斷理還亂
ST中天流動性危機與部分供應商是否存在關聯備受關注。中國證券報記者調查發(fā)現,盡管ST中天撇清與其第一大供應商湖北九頭風及其相關方存在關聯關系。但證據顯示ST中天及其原控股股東中天資產、原實控人等主體存在為湖北九頭風控股股東武漢綠能融資承擔連帶擔保責任的行為。這說明他們之間的關系遠非供應商與客戶這么簡單。
ST中天書面回復中國證券報記者稱:“武漢綠能是中國國儲能源化工集團股份公司下屬石油天然氣物流平臺企業(yè),與ST中天、中天資產是客戶關系。中天資產、鄧天洲、黃博與武漢綠能、湖北九頭風、九頭風物流無產權關系,不擁有控制權!
ST中天借殼長百集團上市完成前,擔任置入資產主體青島中天副總經理的薛向東于2014年底離開,然后搖身一變成為湖北九頭風及其控股股東武漢綠能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湖北九頭風成立后,便從ST中天持續(xù)拿到大量預付款(采購LNG,液化天然氣)。這為ST中天后續(xù)出現的計提巨額壞賬埋下隱患。從時間節(jié)點看,湖北九頭風發(fā)生流動性危機似乎早于ST中天。彼時后者慷慨解囊,為前者提供短期借款。
借殼時披露的重組報告提到,LNG的結算特點是先付款再安排生產和配送。在該結算模式下,湖北九頭風經營風險較小。除非湖北九頭風采購LNG的價格高于銷售給客戶的價格,或其他客戶的結算模式區(qū)別于ST中天等因素。實際上,可調整的供氣價格一定程度上覆蓋了湖北九頭風采購時面臨的價格上漲風險,運輸方面還有九頭風物流提供支持。湖北九頭風緣何遭遇經營困境令人費解。
ST中天表示:“公司當初讓武漢綠能運輸CNG、LNG并代為采購LNG,主要是對方采購量較大可從上游獲得優(yōu)惠。而資源采購加上物流運輸使得武漢綠能有綜合收益,從而能給公司一定價差。武漢綠能2018年遭遇經營困難是因為整體流動性問題。同時,可能有其內部資金運作安排問題。湖北九頭風(武漢綠能)從公司獲得預付款,向上游供應商采購LNG并承運至公司指定的用戶,包括公司LNG子站以及公司在各個工廠用戶建設的LNG供氣站。九頭風其他客戶的結算方式不了解!
中國證券報記者撥打武漢綠能2018年年報中的聯系電話表示采訪需求時,接聽人員掛掉了電話。撥打湖北九頭風2018年年報中的聯系電話顯示為空號。8月22日,ST中天原實控人鄧天洲、黃博回復記者稱,已聯系公司有關人員對記者提出的問題進行了書面回復。
違規(guī)擔保 牽出不尋常關系
ST中天在今年4月和5月披露的兩份公告中均表示:“公司與湖北九頭風及其控股股東無股權關系,公司董事、高管人員未在九頭風任職,雙方不構成關聯關系!钡牵8月3日和8月10日公告的兩起違規(guī)擔保事項,牽出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尋常。
與ST中天6月和7月披露的兩起違規(guī)擔保事項相比,新披露的兩起違規(guī)擔保事項中,被擔保主體由之前的ST中天原控股股東中天資產、原實控人之一的黃博,轉變?yōu)槲錆h市綠能天然氣運輸集團有限公司。工商資料顯示,武漢綠能直接和間接持有湖北九頭風100%股權。
根據公告,2017年5月16日,華融資產與武漢綠能、北京中油三環(huán)科技發(fā)展有限公司(系武漢綠能控股股東)簽訂《債權轉讓協議》,中油三環(huán)將其對武漢綠能擁有的3億元債權及其項下的相關權益全部轉讓給華融資產。同日,華融資產與ST中天、中天資產、中油三環(huán)、鄧天洲、黃博分別簽訂《保證協議》,約定由ST中天、中天資產、中油三環(huán)、鄧天洲、黃博對《還款協議》中載明的華融資產對武漢綠能的債權提供連帶責任保證。合同履行過程中,武漢綠能已向華融資產償還了1.15億元重組債務本金及部分重組寬限補償金,剩余1.85億元重組債務本金尚未支付。
另外,武漢綠能與ST中天于2017年12月28日簽訂了《天然氣采購合同》,約定ST中天采購武漢綠能的天然氣合同有效期為2018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谖錆h綠能與ST中天的基礎采購合同和20020萬元的應收賬款,嘉茂通與武漢綠能于2018年1月25日簽訂《國內保理業(yè)務合同》,約定由嘉茂通向武漢綠能提供保理融資服務,融資總額度為5000萬元。同時,武漢綠能將上述基礎合同針對付款方的應收賬款20020萬元質押給嘉茂通。為保證主合同的履行,嘉茂通與ST中天、中天資產、薛向東、鄧天洲、陳方、黃博、寧曉艷、程惠萍分別簽訂《保證合同》,約定由后者對武漢綠能在保理主合同中的全部債務本息承擔連帶擔保責任。
薛向東系武漢綠能的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其為上述保理融資承擔連帶擔保責任無可厚非,而其他7位主體基于何種商業(yè)邏輯為武漢綠能承擔連帶擔保責任則不得而知。資料顯示,陳方為鄧天洲之妻,寧曉艷為黃博之妻,程惠萍與薛向東的住所地址均為山東省濟南市歷下區(qū)。
還有證據將上述主體中的5位自然人與武漢綠能及其相關方“捆綁”在一起。7月上旬,法院下發(fā)的《武漢農村商業(yè)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支行、武漢市綠能天然氣運輸集團有限公司其他民事裁定書》顯示,武漢綠能、中油三環(huán)、湖北九頭風能源物流有限公司(武漢綠能全資子公司)、湖北九頭風、天門市九頭風燃氣有限公司、薛向東、程惠萍、鄧天洲和陳方同被列為被申請人,涉案金額為1.60億元。
對于ST中天是否存在未披露的其他違規(guī)擔;蛸Y金占用,大成律所稱無法發(fā)表意見。主要原因是:ST中天并未對2019年1月-6月的財務報表進行審計,無法確認公司的資金往來,無法確認合并報表范圍內各法人的資產負債率等重要財務數據;會計師事務所對公司2018年財務報表出具了帶有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擔保合同不以登記、備案或公示作為法定生效要件,民事主體之間簽訂的擔保合同若不向第三方披露,則無法查知。
多位上市公司董秘和律師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從法規(guī)角度看,僅承擔連帶責任這一事項,還不能說明上市公司和供應商(湖北九頭風)存在關聯關系,要從多方面因素考慮。如果控股股東和這家供應商在商業(yè)方面一直合作而且保持一致行動,就可能構成關聯關系。也有觀點認為,“實質重于形式,從業(yè)務實質看存在關聯。如果仔細研究,可能需要看供應商貸款連帶責任的具體約定,控股股東和實際控制人是否‘實質上’對供應商產生重大影響!
ST中天方面則認為,“公司、中天資產、鄧天洲、黃博等與湖北九頭風是業(yè)務合作,不存在關聯關系。不能因為業(yè)務合作較多就定義為‘關聯關系’!
互為鄰里 巧合還是另有考慮
除了擔保關系,中國證券報記者實地調查發(fā)現,盡管武漢綠能、湖北九頭風、九頭風物流這三家公司的注冊地址不同,但三家公司同現身于武漢市江夏區(qū)安山鎮(zhèn)馬安村,并與ST中天直接和間接持股100%的子公司湖北合能(CNG安山母站)僅一墻之隔。是巧合還是另有考慮?
對此,ST中天表示:“據了解,武漢綠能總部在武漢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辦公,武漢市江夏區(qū)安山鎮(zhèn)是其一個LNG停車場和補給中心。因為城市邊緣地價低、租金低,同時靠近客戶服務方便。除中天能源一家子公司外,附近還有武漢市政府LNG調峰大庫及中石化、武漢天然氣公司等7-8家燃氣企業(yè)的資源設施!
武漢綠能、九頭風物流、湖北九頭風分別成立于2007年、2010年和2013年,三家公司與ST中天合作多年。2015年借殼長百集團時披露的《重大資產置換及發(fā)行股份購買資產并募集配套資金暨關聯交易報告書》顯示,2011年、2012年、2013年及2014年(1月-9月),青島中天(置入資產主體)對武漢綠能天然氣運輸有限公司(后更名為“武漢市綠能天然氣運輸集團有限公司”)的銷售額分別為2092.15萬元(第三大客戶)、1768.32萬元(第三大客戶)、5486.26萬元(第一大客戶)和4771.26萬元(第一大客戶)。同時,2012年、2013年及2014年(1月-9月),青島中天對武漢綠能的采購額分別為1472.73萬元(第五大供應商)、10296.68萬元(第一大供應商)和18781.37萬元(第一大供應商)。
銷售額包括青島中天對湖北九頭風銷售額;采購額包括青島中天對九頭風物流、湖北九頭風的采購額。自2015年年報開始,ST中天未再主動披露前五大客戶和前五大供應商的信息。在交易所的問詢下,ST中天披露了2018年前五大供應商的信息,湖北九頭風位列第一,采購額達4.13億元。
武漢綠能與湖北九頭風的管理團隊存在交集。薛向東還擔任湖北九頭風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并是中油三環(huán)的董事、經理;湖北九頭風董事兼總經理華迎春2007年9月起加入武漢綠能,現任武漢綠能董事一職;邵光耀現任湖北九頭風董事兼財務總監(jiān)、武漢綠能董事;姚博現任湖北九頭風監(jiān)事、武漢綠能副總經理兼監(jiān)事。
薛向東的身份特殊。其曾在青島中天擔任副總經理一職,并在青島中天其他下屬子公司任職多年,主要從事天然氣、石油設備制造方面的管理和經營。
在青島中天借殼長百集團完成前(2015年3月),薛向東離開了青島中天。離開原因存在兩個版本。ST中天4月披露的公告顯示,“鑒于公司制造業(yè)板塊業(yè)務增長乏力,整體經營戰(zhàn)略向原油業(yè)務以及LNG業(yè)務板塊發(fā)展,薛向東于2014年年底辭職離任!痹5月披露的公告中,ST中天將表述調整為,公司2015年初重組上市后,主營業(yè)務轉向石油天然氣中上游拓展,其以年齡偏大、眼睛高度近視,不適應設備制造業(yè)務為由辭職。
ST中天向中國證券報記者表示,“薛向東離開中天能源確因其身體原因,當時因保護個人隱私第一次披露時未說明這一原因,只是表述為公司有剝離制造業(yè)計劃而薛辭職!
值得一提的是,尋找湖北九頭風的身影頗費工夫。中國證券報記者趕到公司注冊地址——湖北省麻城市孝感鄉(xiāng)北路特1號,未發(fā)現湖北九頭風的身影。距離該注冊地址不足百米的一座CNG汽車加氣站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里只是注冊地址,沒有工廠!彪S后,記者根據導航系統提示來到湖北黃州市,一座樓頂掛著“泓朗酒店”的六層樓的一層最右側掛著招牌——九頭風天然氣。順著指引上到五樓,發(fā)現整層樓都是酒店房間,僅“6518”房間門口掛著一塊公司牌匾,但主角是九頭風物流,并非湖北九頭風。
距酒店五六百米處的黃岡化工園LNG加氣站一位工作人員告訴中國證券報記者,“這里只是九頭風的一個辦事處。”而酒店內便利店工作人員表示,“九頭風沒人辦公,以前在這兒(辦公),走了兩三年,房間是客人住!
大額計提 交易所重點問詢
從預付款項看,湖北九頭風2013年4月成立后就逐漸取代武漢綠能,從ST中天持續(xù)拿到合同大單。截至2014年9月末,青島中天預付款項前五名余額合計為1.05億元。其中,對湖北九頭風的余額為6319.64萬元;2015年-2018年,ST中天對湖北九頭風的預付款余額分別為3.92億元、4.93億元、7.21億元和2.66億元。2018年底,ST中天對湖北九頭風的其他應收賬款余額高達9.97億元。
ST中天表示,“湖北九頭風從2015年前就開始為公司供貨;供貨數量以2018年年報財務數據為準;2019年亦有供貨,預付款余額以2019年半年報披露的財務數據為準!
值得注意的是,2018年下半年ST中天流動性危機爆發(fā)前夕,還在為湖北九頭風提供短期借款。ST中天方面給出的解釋是:“2018年整體流動性危機爆發(fā)前夕,出于對天然氣市場快速發(fā)展的判斷,公司為保證LNG業(yè)務繼續(xù)增長,且當時公司資金稍微寬裕,在武漢綠能的要求下對其提供了短期借款。當時考慮是,以LNG貨款返還風險不大。該短期借款有反擔保措施。”
2018年年報顯示,ST中天對上述9.97億元的其他應收賬款按50%的比例計提了壞賬準備4.985億元。這筆款項的性質為往來款,賬齡為1年以內。按賬齡分析法計提壞賬準備,1年以內只需計提5%,3至4年才計提50%。
對于如此大手筆計提交易所提出了問詢。ST中天稱,計提依據是管理層判斷:湖北九頭風目前仍有供氣能力,但經營困難;湖北九頭風與公司合作多年,保持良好合作關系,且通過詢證函、訪談等形式雙方對往來款金額確認無分歧;湖北九頭風目前尚未按借款協議及供貨協議書中約定的條款進行還款及供貨,公司管理層與湖北九頭風仍在溝通協調,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因此,在年報期間,管理層通過分析湖北九頭風當前的經營狀態(tài),判斷對他的其他應收款可能會產生50%左右資產減值損失。
不過,取代立信會計師事務所成為ST中天新審計機構的立信中聯會計師事務所,對ST中天2018年年報涉及的應收賬款及其他應收賬款事項出具了保留意見!肮緦τ趩雾椊痤~重大的應收款項單獨計提了資產減值準備,公司沒有提供其計提比例的具體依據,亦沒有提供剩余應收款項可回收性評估充分的證據。在審計過程中,我們無法就上述應收款項壞賬準備的計提獲取充分、適當的審計證據,通過實施函證、訪談以及資料查驗等程序未能獲取滿意的審計證據,也無法對上述應收款項的可回收性實施替代審計程序!
中國證券報記者近日獲悉,7月23日,吉林證監(jiān)局向ST中天下發(fā)進行現場檢查的通知,檢查時間持續(xù)一個月(2019年7月29日至8月31日)。通知顯示,現場檢查的重點包括信息披露情況、財務管理和會計核算情況、重大合同執(zhí)行情況、公司治理情況等。吉林證監(jiān)局將視情況延伸檢查中介機構,要求ST中天協調中介機構做好檢查準備,并提前準備好相關底稿等資料。
ST中天表示,“中國市場是先發(fā)展CNG后發(fā)展LNG。武漢綠能當時是國內單體規(guī)模最大的CNG物流運營商,公司發(fā)展CNG母子站業(yè)務時借助了武漢綠能的CNG物流。后來武漢綠能發(fā)展LNG物流,公司因為此前的CNG合作順暢,而選擇了武漢綠能下屬九頭風物流繼續(xù)作為LNG物流合作對象;LNG物流是液化天然氣分銷過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LNG生產企業(yè)或上游供應商對LNG物流企業(yè)要認證,對采購商要有長期業(yè)務,要有交易量,資源緊張時方能拿到資源和優(yōu)惠價格。公司委托武漢綠能運輸并代理采購LNG是基于這方面的考慮!